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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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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游

蘇岑的父親患癌病重,母親想著讓老伴不留遺憾,讓他牽著女兒的手步入婚姻,便催蘇岑相親催得緊。蘇岑對此苦不堪言,只能找沈蘺訴苦。

這日沈蘺還在餐桌上,兜裏的手機便來了微信消息提示音。她摸出來一看,蘇岑發來一段語音。

她點開聽,“我今天回家我媽又讓我去相親了!!!”

沈蘺將手機放到桌面上,陪著父母慢慢把晚餐吃完,這才坐到客廳沙發上回她的消息。

她也語音回過去,“不是上個周末才相過?”

“對啊。說是上次那個茶館老板娘是我爸的朋友,上回見著我喜歡我,讓我跟他兒子去相親。我想說她喜歡我有個毛用?!得她兒子喜歡我才行啊!”聲音隱隱要抓狂。

沈蘺被她逗笑了,“未必你還真想做她兒媳婦?”

“並沒有這個意願。”她的聲音夾雜著幾絲無奈的心累。

沈蘺一聽完她的消息,手機便一震,與蘇岑對話界面的左上角顯示微信(2)。她退到消息列表,是她們六人群聊裏來的消息,這兩條消息的發送人是路昕。

“親愛的們!這周末我們去古晏山玩吧!!!”

“我要去看日出!!我要去看霧凇!!”

古晏山就在雁城,是國家4A級景區,景點有十餘處。在雁城周末出游確實是一個好去處。

“老婆,這都十一月了,看日出咱還是憑運氣吧?”愛人比友人其實要熱忱。她已經看到這兩條消息卻沒有立馬回,只有翔子熱誠回應。

“那我要看霧凇!”旁若無人的文字對話間也有相愛的氣息。

沈蘺在手機上敲,“我周末沒有安排,周六一早就去嗎?”

“我這周末要回鄉裏,去不了。”佳南也回話了。

“周末我要出差!”加一個苦逼的表情包。這是楊晉了。

翔子:【@楊晉了不得啊!這還沒成夫妻呢?就步伐一致共同進退了。】

路昕:【@菡影你可不能不去啊!帶上霍慕崢!】

翔子:【@林亦珩還有你。】

沈蘺還在摁著語音話筒回蘇岑的消息,手機便接連震了幾下。她點進群聊,這才發覺翔子@了林亦珩。

她心中微微錯愕。

翔子拉他進來的嗎?

也是,如今他於她們而言既是校友更是朋友。

林亦珩:“這周末不用加班。”

菡影:“我回頭問問他。”

被@的兩人相繼回話了。

路昕:我跟翔子查了這周的天氣預報周六天晴,七點日出。咱們周五晚上過去住在半山腰,淩晨四點起來爬到山頂。你們覺得怎麽樣?

見個個都有了回應,提出游玩想法的人雷厲風行,便已查好天氣定好行程征求大家的意見。

古晏山的青融峰光從山腳到山頂就需要爬四到五個小時,住在半山腰,加上大家賴床磨蹭的時間三個小時應該足夠了。

沈蘺在對話框裏輸,“可以啊。”

菡影和林亦珩也表示沒意見。

於是古晏山之行在群裏幾句話便敲定了。

真得是好草率。

後來她才知道,這是一場預謀已久的旅途。



周五下午五點左右,沈蘺提上行李等在寫字樓大廳門口,頑強地與寒風對抗。

既然選擇周五出行,那時間便要控制恰當,她才站了兩分鐘,一輛銀灰的車便駛在她跟前。路昕從後座探出頭來,“蘺子,你坐後面一輛。”

駕駛座車窗降下來,霍慕崢向她頷首問好。

沈蘺也微笑回應,應下路昕,朝林亦珩的車走。

讓她與林亦珩兩人一輛,這是什麽操作?

心裏的腹誹還沒完,林亦珩已經下了車接過她手上的行李袋,替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。

沈蘺摸摸鬢邊發絲望了一眼陰冷的天空,幾分心虛的味道。

默默爬上座位扣好安全帶。

一直駛出市區,車廂內都安靜無比。

或許他也不習慣這樣的沈默,伸出手指摁下音樂播放。

隨浪隨風飄蕩

隨著一生的浪

你我在重疊的那一剎

頃刻在各方

縱是告別也交出真心意

默默承受際遇

某月某日也許可再跟你

共聚重拾往事

無奈重遇那天存在永遠

他方的晚空更是遙遠

久遠的音調,經典的粵語老歌,擁有一副獨特嗓音的陳慧嫻像是在演繹一出陳年往事。

人生何處不相逢......

或許是被歌詞觸動,或許這音調有魅力,忽覺別有一番感慨,心裏許多情緒累積起來。她五指成梳插入濃密的發絲裏,公路兩旁的綠植一閃而過。

她吶吶開口,“你有愛過什麽人嗎......”

許久等不到回答,她側頭瞅他,他直視前方,嘴裏輕輕吐出一個字,“有。”

是啊!

誰沒有?

她默然勾唇笑笑。

何日再相逢......

而後又是沈默地到達古晏山,時間是六點一刻。

景區並不設停車場,只好將車停在民宿的停車位。

這時候從山腳爬到山腰的大概也只有他們幾個了。哦,不,還有跟他們抱有相同目的欣賞日出的游客,這山路同行的大概有近二十位。

山路的兩旁排列著黑色的落地歐式路燈,燈光昏黃又溫暖,把路燈後不知名的綠色的矮灌木都照得溫柔了起來。

冬季是古晏山的旅游淡季,下午五點便沒有旅游車上山了,所以一行人楞是爬了兩個小時到達山腰的酒店,八點半時終於入住房間。

爬山什麽的是一項體力活,為了繼續明天淩晨四點的體力活,大家很自覺地早早入睡了。

淩晨三點半,沈蘺從只維持了......六小時的睡夢當中艱難醒來。

為了那山頂的日出,她可以說是很賣力了。

六人都裹得厚厚的,一人手裏一個手電,三位男生在前方為女生探路。

山路兩旁的四角亭設得很人性化,是望不到頂的艱難過程中歇腳的好地方。沈蘺坐在四角亭裏對著漆黑的空氣感慨,也絲毫感受不到臀部刺骨的冷意了。

終於......

屁股上好冰。

沈蘺後知後覺起身催促繼續往上爬。

在這爬一程歇一程的龜速中,可想而知,他們並沒有如願見到日出。一行人到達山頂時,一顆南瓜酥已經遠遠掛在天邊了。

山頂溫度低得厲害,連天邊飄著的雲都冒著冷氣,像一卷白綢似的細膩飄渺,南瓜酥嵌在裏面,宛如一顆煎熟的雞蛋,白如白綢,黃如南瓜酥,分明層疊的美。

被冷雲吞了一口,酥裏的金黃軟糯霎時漏出來染滿整個天空。一圈圈金黃粉嫩懶懶穿空而來鉆進滿山滿樹的冰掛裏。

雪壓樹枝,大朵冰花成簇,團團疊疊似雪山。細長的樹條被薄雪裹得似白衫柳腰扶風。

滿山白,漫天黃。

茸雪令人舒暢。路昕張開手掌踩在雪白的山頂路上往漫天的朝霞跑。

沈蘺則被矮樹上的冰掛吸引,她笑嘻嘻地撅斷矮樹枝丫尖上露出半截的冰掛,攤開在指尖,伸出舌頭輕輕一舔。

呀!

好冰!

她微吐舌頭,舐舐唇瓣。

將半截冰掛握在手心裏,手掌攤開,被凍得通紅。

她擡頭往前走,卻見林亦珩站在她的左前方,以一種.....看神經的眼神瞥她。

沈蘺頓時囧了!心裏要抓狂!

“呃......”她覺得她要喪失了語言能力。

下一刻,林亦珩便收回眼神,默默擡步往高大一些的樹走。

古晏山氣候條件很好,茂林修竹,終年翠綠,有古晏獨秀的美稱。一到冬天溫度低的時候,卻是滿山滿野的銀裝素裹,是中國南方的北國。而古晏山半山亭以下卻春風和煦,綠意濃濃,上下兩重天大概就是這樣了。

沈蘺她們女生很歡喜,眼角眉梢都是滿滿的止不住的笑意,嚷嚷著要他們男生舉著相機給她們拍照留念。從山上到山下,以冰淩為景,以綠樹為襯 ,從冬天到春天,仿佛跨越了秋夏,只在這一刻,五年時光,三個女生,一段情誼。

“如果佳南今天來的話,我們四個人可以一起合張影,多好。”菡影擺弄著手裏的相機,看看他們拍的效果,遺憾道。

“對啊,只能下次再來了。”沈蘺也覺得這樣好的景色缺誰都是遺憾的。

這時候兩對小情侶互相給對方拍照,貼貼臉,摟摟腰什麽的是別扭又溫暖的pose,而沈蘺跟林亦珩只能大眼瞪小眼,看了一眼對方又默默地撇過頭去。

路昕慫恿兩人一起拍張照。

“不拍了吧。”她跟林亦珩拍什麽,怪尷尬的。

她側頭看了眼林亦珩,他正望著她,對上眼神後又撇開了去。

“拍嘛,就當朋友拍張照片有什麽的。”路昕挽著沈蘺走過去,又叫了林亦珩。

兩人並肩站在一起,又微微隔了些,沈蘺臉上有微微的笑意,林亦珩大概是不習慣拍照,眉頭攏著嘴角卻又隱約的彎著。

背景是被冰淩包裹的野果,顏色鮮艷又晶瑩剔透,還有白茅上一串串根須似的冰掛,玲瓏透亮,有薄薄的陽光照耀,綺麗絕倫。

玉樹瓊枝,佳偶璧人,年歲流光速。

對於一個夜晚爬了兩程的他們來說,下山似乎也成了一件困難的事。

沈蘺瞅瞅走在前頭專門來虐她與林亦珩的兩對,遂萌生一個想法。她跟隨到他們的腳步,提議說:“咱們坐纜車下山吧?”

“你難走嗎?”路昕停下腳步問她。

她點頭。

“你不難走麽?”

路昕也點頭。

而後兩人便相視一笑,看向陶菡影。

陶菡影凝視霍慕崢,眼裏秋波盛盛。

相愛的兩個人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,霍慕崢懂她。

“你們坐吧,我跟慕崢走下去。”她與霍慕崢雁城青城分隔兩地多年,難得尋得機會相處自然都舍不得分開。

路昕會意,唇裏吐出的“噢”音隨著點頭的幅度不斷拉長。

沈蘺勾唇笑,一記明白的眼神飛向她。

“那行,我們先到山下等你們。霍先生不用著急,慢慢走。”翔子在這之前只與霍慕崢有過一面之緣,但是男人間總有種難言的交情契合。今天第二面他即出言用禮貌的方式揶揄他,彼此竟也不覺得唐突。

霍慕崢年長他們幾歲,身上已不再有年輕的氣息,立在鋪滿薄雪的山路裏自是一身從容的氣度,對他的調侃也接得自然,“只要李先生不覺得難等,我多慢都可以。”

十指緊扣的手掌間,纖細的拇指輕按男人的手背,情人間獨有的甜蜜,“行了,你們唱戲呢。”陶菡影望面前的四人說:“你們去吧,我們盡量快點。”

纜車處設了兩條索道,淡季游客並不多,隊也排得不長。

沈蘺這一處的工作人員是一位身材健碩的中年大爺,他似乎不太理解為何這些年輕人放著山路不走偏要坐纜車,“這些個小年輕,年紀不大身體倒虛得很。”

跟隨隊伍前進的沈蘺腳步頓住,片刻後拉住林亦珩。

他回身看她。

“我們不坐了吧?”她仰面看他。

不露聲色地瞧羽絨服袖身上的指尖以及指縫間凸起的紋路,心口微微蕩漾,“怎麽了?”

“那個大爺說我們身體虛....”

林亦珩一聽,唇角勾起弧度,悶聲輕笑,“他說的是你,可不是我。”

沈蘺:“......”

“哎,這小夥子。我說得可就是你。”大爺耳朵尖利,嗓音也由其洪亮,“年輕人身體虛可不是好事,這點山路都走不了。”

大爺話音一落,周遭的好些游客便笑起來。

林亦珩隨即也會意過來,右手握拳抵住鼻頭不自然輕咳。

大爺也是位實誠的,“笑什麽,年輕人就得好好鍛煉。”

年輕游客點頭讚成,“對,大爺。您說得對。”

沈蘺卻是沒有抓住笑點,納悶問林亦珩,“他們笑什麽?”

乍然,他的眼裏湧起覆雜的情緒,疑惑、欣喜。不過頃刻,一切情緒都隱去,黑眸裏一絲光彩也無。

他別開頭,半晌,註視她,“你現在需要決定纜車還坐不坐。”

沈蘺硬著頭皮,“坐!”

她可不是虛!

在纜車裏從下俯瞰,古晏山全景盡收眼底,似雪似白,似林似青,似亭似紅,混在一處像一幅極富浪漫的塗鴉畫。

沈蘺透窗看,有工作人員身上綁牽引繩在索道上行走。

她食指腹貼透明玻璃,形狀恰好覆過身影,“你說他在行走的時候是什麽感覺?”

林亦珩也向窗外看,言簡意賅,“如履薄冰。”頓了片刻,又補充,“就像這世界上大多數活著的人。”

沈蘺像是被他這話觸動,她雙手插入羽絨服兜裏,筆直站在那空間裏,望在她眼前的天,“如履薄冰倒不至於,但是這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能一生事事順遂。”

“總會碰到這樣那樣的苦難,小到疾病大到災難。”林亦珩脊背挺直,與她並肩而立,接她的話,“我記得佛家有句話,世上除了生死,哪一件不是小事?”

“倉央嘉措,是清朝的一位□□喇嘛。”沈蘺側頭朝他揚眉一笑。

“倉央嘉措......西藏寫情詩的吧。”

他這形容似是而非,沈蘺不由發笑。

“他還寫人生箴言呢?”他倒也不是古板的人,此刻語氣半真半假幾分玩笑的意味。

沈蘺歪頭看他,眉眼燦爛如畫,“你還會開玩笑呢?”

林亦珩側頭瞥她一眼,彎唇輕笑著望向眼前的天空。

相視一笑,不再言語,並肩望近處的天,遠處的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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